Gabrielle

※莫斯科雨夜点球大战科克一脚踢飞，西班牙第一场淘汰赛出局。

  可你我，都还记得因斯布鲁克。

1.

科克射失点球的时候托雷斯在电视机前不由地跟着山呼海啸的人群抖了一抖，他看着小伙子用球衣套住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没有办法捕捉到自己的情绪。

前一个晚上格列兹曼用点球破门，最终法国队成功突围晋级八强；而这次轮到西班牙人，在马竞已经逐渐可以独当一面的科克最终还是没有顶住压力。

托雷斯想起科克小时候和他一起拍的合照，再一次真切体会到小辈们早就已经接过了国家队的主力位置开始自己新的征程。

这时阿斯帕斯的点球被俄罗斯门将扑中，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就算如今作为观众压力已经小了很多，对于自己曾经和队友一起创造过许多奇迹的队伍，他还是没有办法平常心看待它的失败。

但电视机里说出阿金费耶夫的名字的时候他隐隐觉得有些耳熟，回想起和俄罗斯人的比赛，对了，最早碰到这位门将不正是在2008年的欧洲杯小组赛第一场吗？

2.

奥地利欧洲杯第四个比赛日的比赛，因斯布鲁克蒂沃利NEU球场，被寄予厚望的斗牛士军团迎来了本届欧洲杯的第一场比赛，对阵的是历史上少有交锋的俄罗斯队。

阿尔卑斯山山脚下的因斯布鲁克天气多变，天空中划过闪电后迎来了小雨，下午的球场也启用了照明。这场小雨没有引起托雷斯的不快，他首发上场，斗志昂扬，微凉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反而使他更冷静，更专注。这次和他一起搭档前锋的是比利亚，他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不久，彼此之间却感受到了天然的默契。他喜欢比利亚，阿斯图里亚斯矿工的儿子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在球场上意识上佳，更难得的是永远能完美配合团队、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作用。

比利亚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稳重的人。托雷斯很早就是这么想的。

7号和9号互相点点头，等着比赛开始的一声哨响。

俄罗斯没有明星球员，却并不意味着好对付。希丁克坐镇的俄罗斯早前在预选赛中力压英格兰出线，球队士气正旺，扬言战胜西班牙也不是不可能。托雷斯有过打门的机会却因为角度不大好没有得分，而俄罗斯这边因为西班牙后防线的失误已经在禁区内做出了几次流畅的配合。

团队的精神领袖普约尔已经开始提醒队友要更加集中注意力，更加积极拼抢的托雷斯多次被犯规。进行到20分钟，他终于靠着不后退的勇气从对方后卫脚下把球传给过来接应的比利亚，比利亚轻松把球推进空门。

比他矮上几公分的比利亚整个人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托雷斯有一点点讶异。虽然贵为欧洲金童，可以单挑两名后卫，其实托雷斯性格腼腆，不算很熟的国家队队友这次直接连带着雨水直接把他扑到湿润的草皮上，他有些昏昏然地压着还在大声笑着的队友，对方揽着他的腰的手直接触碰到了他卷边球衣下的鲜活皮肤。

这个球是他和比利亚一起的。他在狂喜的空挡里这么想着。

3.

托雷斯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即使曾经经历过无比黑暗的漫长进球荒，经历过战术调整被拉去当左后卫，也深切体会过英格兰小报的恶毒，但至少，自己最终还是能回到卡尔德隆，把最后一点余热撒给母队，更何其有幸，能得到这里的人们那么深的爱戴，有那么多的球迷过来送他们曾经的小队长最后一次。

站在满场的红白条纹下，托雷斯闭上眼睛就能听到那首最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歌，属于他一个人的绿茵场，有微风从耳边吹过，像叹息。

功成名就，该道别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的快要走到这段路的尽头了。

而明明，那些鲜明的光阴还近在眼前。

那样渺远的光里，像放映电影一般，很多值得纪念的时刻一幅幅划过，最早也是在这里，在卡尔德隆；然后是安菲尔德，他还记得英格兰队长总会霸气地一把揽过他；这期间还有他们梦幻般的国家队旅程，他想起他的维亚，最早他还没有那颗耳钉的；后来呢，后来他去了伦敦，蓝桥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他，他开始了最艰难的时光；最后他又回到这里，在维亚离开半年之后，他们总是这样不巧。

三月的时候维亚在insta上公开给他发了生日祝福，选的那张照片正好是十年前在因斯布鲁克对阵俄罗斯的第一场小组赛，雨夜的阿尔卑斯山脚，那个完成帽子戏法之后执意跑到替补席，躲过想要拥抱他的队友，紧紧抱住自己的维亚，又一下子鲜活起来。

照片中他们并肩奔跑，雨水也要绕着跑，他们像是永远年轻，永远势不可挡。

4.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没有什么，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

从来不是什么朋友。相识时彼此已经成型，防备铸成后只能点头之交，却又在那个雨夜直接在雨水和汗水中交换了对方肌肤的触感，一眼之间看进了灵魂。

回过头想，托雷斯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就是他。他认真想维亚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当然，他们都是为足球疯狂的人，但还有些别的。维亚身上有些根深蒂固的老派信条，关于忠诚，关于感恩，关于团体高于个人，关于永远记得自己的根。

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托雷斯想。

不，不是的，就算不能找出清晰的逻辑线，维亚身上那些沉稳隐忍的气质总是像烙铁一样烙在自己心上的。

直到，自己堵在更衣室里大着胆子直接把吻印在7号嘴唇上。

5.

托雷斯在马竞最后一场，比利亚像所有老朋友一样给他发了短信，内容很简单，干干净净。

和所有在开始之前就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一样，他们一直自有默契，见了面抓紧每一分钟，分开后各不相干。也正因为如此，两个人差那么一点点终究还是错过了最后一次可能在一起的机会。

比利亚今年已经37岁了，还是没有退役，外界在猜测他是不是依旧不死心想要踢满国家队百场，事实也确实差不多。同一批的队友早就退得差不多，他却依旧扑不灭自己内心的渴望。

国家队给了他一切，所有荣誉和热血青春，甚至给了他可以一把火燃尽自己的爱人。

他们的第一个吻非常仓促，比他高一点的队友走过来，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一个拥抱，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捧起自己的脸给了一个吻。柔软得像梦一样的吻。

在托雷斯回过神想要抽身回去之前，他记得自己粗暴地提着对方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结结实实吻了回去，直到听见粗|重喘|息才停下。

重新看到托雷斯有些发红的鼻头和嘴角，和亮得吓人的眼睛，比利亚最终落了一个轻柔的吻在他的眼睑上。

6.

比利亚看完了点球大战，关上电视准备冲个澡就去睡觉。

睡前刷一刷社交网络，不知道哪家媒体有条关于托雷斯新赛季去向何方的新闻。他点进去，扫两眼，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到纽约已经三年了，以自己的薪资可以过得很好，就算没有热情的西语有那么一点冷清，但说实话，偶尔，那些高热量的食物还是安慰了他的胃。

这三年他和托雷斯没有机会见面，心里默认已经全部结束。他当然还会关注对方，却在一切联络里迅速冷下来。

如果去日本，是几个小时时差？

无论是多少，无论怎样算好那边合适的时间，也都是无用功了。

这一夜的比利亚觉得自己被刚刚的比赛搞得不大对劲，他起身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了一点，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不过是告别，不过是不想念。

会过去的。比利亚告诉自己。